第三节 恨不年少(2 / 3)

师师陪着周邦彦用过了点心,又继续请教道“想必学士平素常听词曲吧?”

“不瞒姑娘说,老夫平生最喜曲乐,每常听到动心处,也是三月不知肉味!”说着,他拿青眼在师师身上扫了一番,“那风华正茂的时节,偏爱美人清音,委有娉婷秀媚,桃脸樱唇,玉指纤纤,秋波滴溜,歌喉婉转,道得字真韵正,令人侧耳听之,百般不厌!因此雅爱此道,自己也做了曲词无数……只是如今老了,越发笃好杂剧,东京的一干瓦舍皆是老夫流连之处,那刘乔、李敦诸辈,不知赚了老夫多少眼泪!”

“那这样说来,学士觉得若唱好曲词,除了我等平素所熟知的调熟字音、抑扬高低之类,其要亦在字真韵正吗?”

“不尽然也!字真韵正不过仅是腠理之要,尚未得其三昧!”

师师闻听至此,忙起身一拜道“还请学士不吝教诲!”

“想必姑娘也作过几首小词!”见师师点了头,周邦彦提高了兴致道,“小唱与杂剧异曲而同工,不妨相提并论!唱曲宜有曲情,曲情者,曲中之情节也!解明情节,知其大意、深意之所在,则唱出口时,俨然此种神情,问者是问,答者是答!”

师师见他说得入理,不觉间移近了一下身子,推了推茶盏道“学士继续!”

“情貌剀切,悲者黯然魂消而不致反有喜色,欢者怡然自得而不见稍有瘁容,且其声音齿颊之间,各种俱有分别,此所谓曲情是也。”周邦彦啜了一口茶,神貌如品佳茗,“以老夫多年之阅历,观今世那些学曲之人,有终日唱此曲,终年唱此曲,甚至终生唱此曲者,却浑然不知此曲所讲何事,所指何人,口唱而心不唱,口中有曲而面上、身上、心上无此曲,此所谓无情之曲,与那三岁蒙童背书,同一勉强而非自然者也……”

“正是了,有些曲词当真是不易解的!我等才疏学浅,难得其中奥旨精义,也在情理之中!”

“姑娘谦虚了!”周邦彦心里更赞许师师的好学,“若想唱好曲词,自身常读书便是再好不过了,再求良师讲明曲义,势必一点就通!师辈或有不解之处,不妨转询我辈文人,得其情而后琢磨,得其义而后吟唱。唱时以精神贯串其中,务求酷肖。若得如此,则同一唱也,同一曲也,其转腔、换字之间,别有一种声口,举目回头之际,另是一副神情,较之他辈,自然迥别!概而言之,变死音为活曲,化歌者为文人,只在能解二字,解之时义大矣哉!”

周邦彦言罢,师师顿如醍醐灌顶,忙起身要行谢师大礼,反被周邦彦一把扶起,怡然道“使不得,使不得!尔辈若是唱好了,不但是给老夫这些作词者锦上添花,更是一番赏心悦事!”

刚才周学士所讲的这些道理,师师过去也似懂一些,只是仗着自己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书,一意孤高自许,凡事只靠自己琢磨!如今听了周邦彦这般说,忙让小芙研好了磨,自己恭谨地写出了几首自己平素经常歌唱的周邦彦及众名家的小词,然后逐一细细请教。果然,经过周学士的一番点拨,对于词情、词意、词曲,师师都有了不同以往的体会。

“老夫的见识止是如此,姑娘若另有些高处、妙处、便当处,不妨且依你的意思行着!老夫此言绝非谦虚,姑娘须用心领会了呵!”

“学士一言真名世!”师师由衷推许道。

到了午膳时分,几杯浅绿色的竹叶青下肚,果是醇醪佳酿,又有一位芳气胜兰的冰雪佳人作陪,且殷勤备至,带着几分醉意的周邦彦不由得浅吟低唱起来,看得师师忍俊不禁。

午后点心过,师师便在云儿的伴奏下有模有样地唱了几曲,然后周邦彦点评了一番,就先行告辞而去。

大约过了半月,周邦彦又兴冲冲地来了,他先让师师试唱了一曲,看看是否有所进益。

师师便选了周邦彦本人的一首新词《夜飞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