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第三节 西园雅集(下)(2 / 3)

赐教才是!”

“呵呵,官家当时也不明白,便请他细细道来!”“老米便说,勒字者,出于颜鲁公之法也!正襟危坐,中锋命笔,笔笔不苟,中规中矩,字如入石,力透纸背。臣在翰林院中得见君谟笔墨,深摩笔意,体会即是此法。排字者,出于唐人楷书之法,所书皆是大小如一,粗细相当,排列如印刊之版本,等距之算子。描字者,出于虞世南法也,笔笔中法,笔笔送到,不使逾矩。画字者,出于徐诰之法也,磨墨久长,墨稠如糊,边书边思,字形如画,大小有错也。而臣的刷字,源出于后汉蔡邕之法。蔡邕见瓦匠用刷帚蘸石灰粉墙,所过之处,留有未及之处的痕迹,从而悟到飞白之法,此刷字之始也;后世右军继之,亦羲之法。刷字重在意,信肘而不信腕,信指而不信笔,挥霍迅疾,笔虽不到然神已至,中含枯润,带有力度,此臣之惯用法也。”

“妙哉,妙哉!咱今日也是学到了!”刘錡兴奋道,“我记得南朝时那齐高帝与王僧虔皆为善书者,有一回高帝便问僧虔两人之书高下如何?那僧虔一向颇为自负,但又不敢得罪皇帝,只得妙答道陛下天下君书第一,臣书天下臣子第一!呵呵,不知官家是否也给老米出了这个难题?”

“呵呵,这个题目可是难不住人家老米,何况咱们官家的书艺确实不是吹的!官家倒真的请老米坦诚无隐地评论自己的书法,至于老米是不是有所保留,就不得而知了!”

“那老米究竟怎么说?”

“当时官家才二十多岁,老米便说,臣见官家虽然年轻,却是聪明天纵,无论是书还是画,足已卓然成一大家!臣观陛下所书之行、草、正书皆绝,尤擅瘦金体,笔势劲逸,意度天成,瘦硬劲挺,悄然峻拔,非可以行迹求也。陛下之书,据称是出于黄鲁直,以后追溯到唐代的薛稷,然则以臣观之,陛下的笔意之中出于古篆的铁线,笔画的顿挫起合之间含有隶书之意,结屈盘曲,铜铸铁划,跨越晋唐,直追先秦,亘古以来未有此书也,当与古人比肩,于当世则无可比拟。”

“此语也算精当了!呵呵,老米与官家,真可称艺坛两大绝世高手!”

“眉公曾自己采药、制作药剂,还会自己烧菜、酿酒,又会制墨,这老米也有一手,他不仅会装裱,而且还会造纸呢,着实是精诚所至!老米在画艺上也自创出平淡天真的‘米家云山’,还以目无成法的‘墨戏’4作画,当真有些惊世骇俗,此其书艺之余,挥洒豪情,往往别开生面!改日再请四厢来赏鉴一番老米的画作,今日是不得闲了!”师师莞尔一笑,“不过这个米元章着实不宜做官,虽说他四十多岁才做到雍丘知县,自嘲为‘白头县令’,可为政上乏善可陈,为人上也颇多令人诟病之处,如与老贼、章子厚之流多有往来,往好处说是超脱,往坏处说,就是狡狯、圆滑了!不过呢,他被人说成是出身冗浊,又非科举正途,多年来只做得微官末吏,这等不入党与的明哲姿态,大约也是实出无奈吧!”

“人生于世,真能不降其志,不辱其身,着实是太难了!”刘錡慨叹道。

两个人又看了一会儿,师师又分别指着其中的人物道“这些人物,真是四海知己、三教皆有!这位与秦少游论道的陈碧虚,乃是玄门中人!这位圆通大师,是佛门人物,而且还是日本国人哦,实舍生冒死跨海而来,当真精神可嘉!”

“凡人皆有佛性,华夏与日本皆是佛光普照之地,也皆为佛陀所感召,那玄奘法师为求取真经,更是跋涉数万里去往天竺,亦为我华夏季代之英贤!”

“‘青青翠竹,尽是真如;郁郁黄花,无非般若’,何况人乎?”畅聊许久,师师忽而兴尽悲来,“这些人物,能齐聚一时,也是造物有灵,如今卅载过去,雅集中人无不归于黄土,只留下雪泥鸿爪,真是令人不胜唏嘘!人生百年,梦寐居半,襁褓垂老又居半,所存者不过十一二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