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女或野孩子1(1 / 3)

王子或海盗 长陵信也 3079 字 2020-12-18

果阿是一座建立在阿拉伯海边的港口城市。葡萄牙人将果阿从印度本地土王手中夺走以后,把它打造成了帝国东方贸易的中心和天主教在亚洲的传教基地。

城中不分时节总有艳丽的花朵盛开,海岸椰林间遍布优美可爱的民宅和华丽府第,也有恢弘壮丽的大教堂和修道院耸立其间。

“东方的里斯本”、“赤道上的罗马”、“金色的果阿”,旅行家和流浪的诗人们在笔下赋予它诸多美名,却始终难掩资本累积下乌沉沉的腐朽之气。

一晃眼,优素福到果阿已是第三年。

他被送进远东闻名的果阿圣保禄学院,并由城里的仁慈堂照顾生活。

老实说,除了不喜欢咖喱的辛辣味,每天的米饭、黄油和水果都不错。

他们也不许他再穿原来的衣服,学院的着装规定是衬衫和齐膝短裤,天冷时可以额外加一件外套或长袍。过去的名字也不能再用,负责教导他的神父给了他一个新的名字——热罗尼莫。

热罗尼莫每天课程都排得很满,他要学习阅读、写作以及教理问答,还有拉丁文、神学和理学。鉴于他将来要继承蒙巴萨的苏丹之位,等他年满十岁之后课表里还会加上航海技术和战争艺术。

课业压力大,时间过得飞快。

父亲之死带来的悲痛随时间淡去,热罗尼莫已经许久不再梦见故乡那洁白的细沙滩。

如今他能闭着眼穿梭在这座富庶奢靡的城市里,那无数的小巷和岔路早就烂熟于心。

这里总有新鲜东西满足他好奇探寻的眼睛,总有盛大而瑰丽的庆典、放不完的烟花、演不完的戏剧。它是八宝盒也是万花筒,它是汇聚财富和信息的枢纽,也是孕育贪婪和罪恶的温床。

圣体节是果阿最盛大的宗教节日。

夜幕降临以后,狂热的市民们手执玫瑰和蜡烛走出家门、涌向街道,他们高唱圣歌,环绕整座城市游行。

市政厅代表一马当先,他们擎起丝线和金线绣制的天鹅绒旗帜,身后跟随着城内各个行会制作的游行彩车。

这些两三层楼高的巨无霸由制革工和花匠倾数月之力打造,精巧地展示着传说中的城堡、巨龙、怪蛇和女妖,甚至足以承载移动的小型戏剧舞台。

热罗尼莫自然不愿错过这一年一度的狂欢时节。他溜出学生队伍,混入街道上雀跃鼓噪的人群。

街边满是卖零嘴的小贩,热罗尼莫抵挡住嘴里泛起的馋意,绕进直街后的一条小巷。

那里有果阿城里最热闹的牵线木偶剧场。他从不错过任何一场表演,那些神奇的历险故事总能牵动男孩的心弦。

他费力地顶开人群挤到前排,戏已经演了大半。

今天讲的是葡萄牙王子征服休达的故事。王子率领军队穿越地中海前去进攻这座位于北非的摩尔人城市,将基督的福音传播至那片黑色的大陆。那些不听话的家伙的脑瓜子都以一种夸张的方式切下来堆成小山,其余的被征服者都沦为奴隶,由锁链绑着赶上大帆船。

兴奋的光彩从眼中一点点褪去,热罗尼莫低下头,他不想看了。

他想起父亲。

他忽然觉得周围的人群又挤又闷,之前被忽略的潮热汗臭一浪一浪席卷过来,令他几乎不能呼吸。

热罗尼莫拱着背向后退去,仓促间踏到别人的鞋面。

马上就有人在他后领上不客气地扯了一把“你是瞎还是故意!?”

他站立不稳摔出人群,一屁股坐到地上。抬头看时,他认出了围过来的几个男孩。有的比他稍大,有的与他同岁,他们也是圣保禄学院的学生。

这可不是好事。热罗尼莫素来与他们不睦。

领头的是两个白皮肤葡萄牙裔少年,身后簇拥着肤色稍深的本地孩子,还有蒂普——跟他一样来自东非海岸的男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