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墟里挖出来的砖瓦、钢渣，摞整齐了堆在广场周边，等待检查组的过来核查现场。报废的古董机甲一块一块刨出来，在空地里拼回原样。驾驶舱撬开，副驾上血一团血色肉酱，不晓得什么动物的尸体，没办法分辨，全是糊的。

机器探照摇臂拍摄的3d照片，传给亲临现场的警卫系统指挥官，硬是把那西装裤坠地的混血美妞看吐。

“呕……”

高跟鞋跳下公车，急促的一阵跑跑到路边花台边上，趴那儿就呕。卷曲墨色长发披散在脸庞，飘逸的柔情中暗藏几分倔强。

“就这点出息，还想顶替我来警卫系统接班？”递上来一条手巾，同在她身后响起的男声，听起来有些沙哑。“阿爷无长子，木兰无长兄，也轮不到你来。回去休息吧！”

——准确说，那位西装裤坠地的混血美妞，不是什么指挥官。充其量，是警卫系统的预备管理员。与昆仑星前楼兰城的陶然一个级别，还是预备接班儿的b角。

“大伯……”混血美妞接过手巾，擦一擦嘴，不服。

“不听话了，是吗？”美妞身后站的那位，已是花甲之年。他一袭硬朗的姜黄色制服穿得笔挺，两鬓斑白，眼神却依然坚毅。咽喉处一道暗红蜈蚣样的伤痕，是人工缝合没能后，没能愈合完全的结果，难怪声音沙哑。

“长女、幺女有什么区别？您这是找借口，您知道吗！”混血美妞不依不饶的，想要说服伯父。“我递交的申请已由星系管控局批准，您的借口没有用武之地。”

手巾塞回伯父胸前的衣袋，混血美妞一脸冷漠的，踩高跟鞋离去，往博物馆坍塌的废墟方向过来。她不是可欲可纯的天仙版，是那种五官拆开都经不起推敲，凑一块儿又很美的高级脸，天生自带几分恃才傲物的无情。

这一冷漠脸，更让人感觉她没心没肺。

“我爸爸求我收养你的时候，你才八岁。如果他知道你会做出今天的选择，恐怕宁愿带你去死，也不会把你留下来给我。蓓儿，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……”

追在混血美妞身后的沙哑声音，依旧喋喋不休，但她没理。

蓓儿，这个昵称听起来不错，尽管同她高级的混血脸不怎么搭调。

“我在听，伯父。在如今的岗位上，您还剩下一些时间，请你仔细考虑福克斯家族现在的处境。”蓓儿边走边说，接过助理递给她的现场报告，故意不给伯父说话的机会。她签署好纸质的打印文件，递回去给助理，捎带吩咐他，“那个幸存的主控我认识，带出来见我。”

“是。”助理领命下去。

蓓儿这才停住脚步，轻轻磕上眼眸，调整一下她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，转身对上伯父浑浊且坚毅的眼神。“我答应你，把上岗前的这次任务当做考核。如果处理不当，愿意接受您的审查，您可以让我去您认为合适的任何岗位。这样可以吗？”

她语调柔和许多，说的却是一意孤行的决定，没什么商量的余地。

伯父轻叹一声，很是无奈。他撂下一句“照你说的办吧”，转身坐上公车，不再过问事故现场的琐碎细节。

没了伯父的管教，蓓儿也轻松许多。她如释重负地呼一口长气，转身背对伯父所在的公车，等机器人带她说的那位主控前来。

机器人办事，果然没让人失望。清理完驾驶舱的废弃之后，它们硬从主控座位上拽下来一男人。

那人满身血污，糊得鼻子眼睛都瞧不清楚，因伤重没有及时治疗而脱离，由两台机器人架住咯吱窝拖到蓓儿跟前来的。他脑袋耷拉下来，披散的黑色长发微微在脸旁卷起，有一点说不出的慵懒劲儿，似乎就这半死不活的样子，也不影响他耍流氓。

这模样，用得着猜是谁？

——尔撒·依玛，斯芬克斯那位风流岛主。

“蓓儿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