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遇险(1 / 4)

1、遇险

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城市的轮廓在火光中变得虚无缥缈摇摇欲坠,嚯嚯的声音挟裹着密集的枪声和轰隆隆的炮声,有一种山崩地裂的惊骇。

前往庆丰城的船只都停靠在城外十五里处的沧澜河与濑溪河交汇处,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,船上的人几乎都站在甲板上张望,见怪不怪,倒也并不紧张。

“怎么又打起来,”有人抱怨,“今年流年不利,走到哪里仗就打到哪里,这又是哪位总兵?就知道窝里斗,洋人打不过,连长毛也打不过。”

“玉带春小妾的弟弟被人打死在酒楼上,他问范守备要人,以势压人,扬言不交人就灭了庆丰,前前后后闹了有三个月,这是公开的秘密,这不还真是打起来了。”圆脸男人解开长衫领口处的盘扣,拿着蒲扇不停地扇。

落日余晖,江面被染得一派绚烂。

“怎么会?”有人不信,“玉带春和范雄伟以前同是绿营军统领刘标旗麾下,虽然一个成了新军,一个还是绿营军,怎么还应该有点香火气吧,再说上有总督大人,下有提督大人,再往上还有万岁爷老佛爷,怎么能任由玉带春打杀同袍,还又是枪又是炮的,他就不怕有人参他个谋逆。”那人两手抱拳向天一揖,很是不屑。

其它人顿时住了嘴,但眼里显然毫无敬畏,只抿紧嘴瞥着他。

河面无风,虽已夏末,却无比闷热,有几个年轻人脱光了膀子跳进江水里,半浮半沉。

火光不断地蔓延,深蓝的天空布满了云霞般的璀璨。

“玉将军还挺宠他的小妾,可见将军一怒为红颜不是虚的,以后庆丰干脆改成小妾的名字倒也恰当,听说叫绮红?!”有人呵呵地打趣,把话题岔开。

“什么为红颜!”圆脸男人嗤笑道,“不过是争夺地盘的借口而已,上月上古那一仗你知道借口是什么么,竟然是刘大胆的厨子在上古买人参时被多收了一百块大洋。”

众人都笑,却又满是无奈。

“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。”

“你就当看热闹好了,好在他们也知道分寸,不祸害老百姓,你只要躲在屋子里倒也安生。”

“这场炮火怎能不祸及无辜!”

有人愤愤不平,但大多还是观望嬉笑;船越聚越多,甲板连成一片,俨然一处喧闹的戏园子。

“什么不祸害百姓,那税不是我们交的,你没听说‘自古未闻屎有税,而今只剩下屁无捐’,花样百出,现在窑姐都要交税了。”这话不能大声说,也只能小声嘀咕。

“全当买票看猴戏吧。”听到的人脸色都不好看,只能讪讪地解嘲。

梅效白的船比较大,只能停靠在一处浅滩侧面;船上装满了药材,庆丰城梅家有三家药铺,以前他一月来一次,现在梅氏药剂的丸药已经有了名声,不仅是庆丰的其它药铺,连周边的药铺也到庆丰来拿货,他来庆丰的次数就多了,这个月这是他第三次踏足庆丰城。

“听说庆丰城绿营里有革命党搞暴乱,玉带春奉命前来剿灭。”梅虎从水里露出头,双手一撑上了船,对背手站在船头处看着远方的梅效白小声说。“难道范守备也是革命党?!”他不解地挠挠头。他扯下头上的裹巾拧干擦了几把光头,从船舷处的竹篓里取出个头套套在头上,清汤挂面似得垂在肩膀上。

范雄伟一直驻守庆丰,梅家逢年过节都是要上供的。

“玉带春的人已经攻进绿营军大营,范雄伟下落不明,城里正在搜索,城门关得很严。”

梅效白扯扯嘴角,却没说话。

他穿着灰色素面细绵窄袖右衽长袍,宽阔的肩膀硬朗的体魄把简单的袍子衬得格外贵气,被江风吹是倒向一边的短发猎猎作响;

前面聚成一团的人显然也打听到了内幕,时不时有革命党的字眼随风传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