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、夤夜(2 / 3)

这夜里像风像雨又似雾。

兰清若感觉自己只闭了下眼睛,再睁开,月影已经拂过窗前,只浅浅地留了道纱一样的薄暮。没有床帐的遮挡,她很不习惯地蜷缩在一起,怔忡良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。她往被子里缩了缩,瞟过厢房四角,窗口隐约的光亮让屋子有一种透明感,她的视线一下被左床上的人形轮廓所吸引,那人还是脸冲里侧身而卧,似乎与她坠入睡梦前那一刻一模一样,隆起的曲线柔韧婉转,头顶隐匿在圆柱后,只隐约看见一团黢黑。

她倏地身体僵起,之前的恐惧闪电一样重新炸裂。

她看向门口,只需一步,她就能冲出去。

兰清若悄悄掀开被子,一只脚垂下习惯性地去够绣鞋,划拉了两下,触脚却是一片冰凉,她愣怔片刻,才重新想起自己的处境,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怀里,梅效白给的药丸还在。

她稳稳心神,眼神又瞄向左边,那曲线柔美的身影也柔化了她的不安。

她把被子拉到头顶,只留出一条缝隙,眼睛扫过不大的房间每个可以触到的角落。房间不大,左右以及正对着门共计三张木板床,无人的床上铺盖卷起,盖了条白色的单子。

兰清若将头埋进被子里,粗涩的布料带着一股复杂的味道,仿佛浸满药汁的布料在阳光下又晒了三天,只剩下涩味。

她把袖子覆在口鼻处,一抹若有若无类似青草的药香传进鼻子里,她顺着衣襟处的花纹一路摸下去,光是针法就数到了七八种之多,禁不住愧疚这样好的一套衣裙竟然让自己当寝衣了。

她又把头伸出来,扯平袖子理理身下的裙幅,将被子轻轻搭在身上不敢再动分毫。

窗前的雾散了些,影子落进来,飘来荡去,突然一把刀斩断月影遮住她的视线,腥热的液体滴答滴答地落在她的脸上,她骇地猛地抬头,一抹阴鸷狠厉的目光正盯着她,火光从背后映过来,模糊了一切,他的脸像丛生的沟壑,扭曲着只看得见一口黄牙。

兰清若猛地睁开眼,两手紧紧地攥着胸口,耳边里只剩下扑通扑通骇人的心跳声。

她身上又被汗湿透,再顾不上衣裙的平整,缩成一团。

适才那一幕并非梦境,难道曾有人如此近地与她直视过么?!她的心又揪起来。

昨夜一腔孤勇,她并没有觉出多少恐惧,在森然的大火里惊险逃生也没让她有片刻的后怕,可此刻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惊骇袭卷全身。

一抹风从窗口荡过来,和着夜色似一股清泉让她的心平静安定下来,许久她才意识到那是箫声,春江花月夜。

好一个凤箫声动,玉壶光转,一夜鱼龙舞。

烦躁恐怖的心倏地静下来。

突然箫声骤停,园门吱忸一声打开,一阵杂乱的脚步声。

“肖先生,这是为何?!”梅效白的声音传来。

“只是例行查验而已。”肖九礼貌的回答,声音忽而冷下来,吩咐道,“分两队,从两头开始,看仔细了。”

“这是医馆,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明。”梅效白叱道,“这难道是仁合兄的意思?!“

肖九没说话。

梅效白站在兰清若的厢房前,“清若这里就无需看了吧,老神医让她好好睡一晚、、、、、、”

“一视同仁。”肖九声音渐冷,搜查的人从两边靠过来,“过来两个人。”他喊。

梅效白知道这一次肖九并非针对兰清若,可她的烧此刻已退,如果一针下去就能立刻退烧,凭肖九的西医知识必定会判断出兰清若不过是得了伤寒,之前他的话都经不起推敲,兰清若的身份更不经推敲。

“肖先生,”他的声音倏然冷下来,“我们不过是仰慕万老神医的妙手才求医至此,怎么也不至于连点尊严都没有,这里虽然不是闺阁,却也有男人该回避的地方,非礼勿视从来就不是